2008年6月1日 星期日

第46週

天空監牢

星期日,外公八十大壽
我在馬祖的清晨看見淺淺的天光
星和月在最後的夜裡仍是晶亮
我想,可以順利回家了

在機場內凝滯成雕像般
看著電視螢幕閃爍著一幕幕哀傷的現實
但更殘忍的事實在十分鐘內籠罩我們
那是風起雲湧
一開始我們感覺到風,看見霧的凝聚
接著視線便再也穿不過透不出茫茫的白色牢籠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都在機場等待視線清明
鬧哄哄的旅客的聚散似乎與我們毫不相干
無盡的等待有時候是可貴的寧靜
調整好自己的姿勢,我們塑好自己的像

第三天的最後一班飛機,最後一個上機的軍人
終於衝破天空隱形的監牢,向海的另一端飛去
這是倒數第二次離開了
下次是退伍,也許會是最後一次與這美麗的海島見面
所以仍舊是那一套理論,關於分別和別離
後來的每一次每一次,都像是訣別一般
不知道我是在什麼時候學會的
也許是歲月的無情讓我不得不面對吧


all about HOME

很久很久以前
我大概是個很乖但是...
怎麼說,不會做些事來討父母歡心的孩子
但是在大學的尾聲,我突然就學會了

與一間麵包店的相逢
幾年前我一時興起買了一盒泡芙回家
結果老爸老媽開心的像什麼似的
好像他們木訥的孩子開了竅變貼心了
那感覺,簡直像他們已經等了二十年
我突然覺得他們真的真的好容易滿足
但是,我卻曾經像個木頭不曾做些什麼
於是,我突然就學會了

也許失去了什麼並不可惜
我們在另一方面會獲得更多
後來每次回家總或多或少帶些什麼回家
想讓爸媽也可以吃到台北的我所喜歡的
我開始注意到他們的衰老
開始注意到他們無窮無盡的關心
那真的讓我意識到,我該好好陪伴他們

於是新訓專長訓的那些週休的日子裡
每一週的週末,我回家
在晚間陪他們花一個小時慢慢走
走過黑暗的夜裡暈黃路燈點亮的寧靜馬路
風吹過,我們說著,傾聽著
就像你所說的,我們總無比渴望地訴說著彼此,那樣
走過小小的野薑花田,白色的花在夜裡微微透亮
清淡的香氣,淺綠色的螢火蟲的燈火
就那樣形成了我們夏日的記憶

在馬祖,思念便只能以語音傳遞了
是不是聲音傳過了海峽便夾帶了海上的氣味呢
總是有點溫暖潮濕的,鹹鹹的
像眼淚的味道

HOME,家
這次我在夜裡回到台北
老爸便想開車到台中接我了
在最細微的時刻,我看見無私的付出
結果我要老爸好好休息
在台北等一個小時後直達南投的車
回到家已經11點了,熟睡的爸媽一樣為我留一盞燈
那盞燈,總是溫暖


黃色風鈴緋紅花

回家陪爸媽散步的夜裡
暈黃燈火下的馬路
夾道的,無窮無盡的黃色風鈴
纍纍的,沉甸甸的
像每棵樹上全掛滿了鮮黃色的葡萄那樣
阿勃勒的風鈴海,在我們散步的途徑上搖曳
彷彿夏日的暑氣,都在無聲的鈴音中消散了

又是夏日,一轉眼彷彿又回到入伍前寧靜的夜
只是時序稍早,野薑花田只有幾朵耐不住性子的孩子
有一點點淡淡的香氣了
淡淡地淡淡地,揭開了去年的嗅覺記憶

雨後,中興新村總是透亮鮮艷的
但所說的鮮艷並不是眾多花俏華麗的顏色
鮮艷的綠,被洗淨的數不盡的綠葉
嘩啦啦地抖落身上的水珠
樹,森林,像是在玩耍似的

每年的這時候經過大門口總是驚豔
緋紅的荷花燦燦綻放總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看那些人們不斷渴求以單眼相機留下她們的身影
每一年的她們姿態各異
但就像女孩子羞紅的頰一般
總令人移不開視線

春啊,夏啊
單純顏色的美麗
我離不開


變了味的

每一次回台北總覺得又有些什麼消失了
雖然早就知道勝利被拆掉
但剛下公車時望向那一整片空地
我真的真的想不起來那兒曾經有些什麼
想起去年離開台北前留下的一段話

「我不在的時候
城市的角落似乎
並不因此隨記憶凝結」

當時的感傷已是巨大
而如今重回舊地,再看以前的文句
哀傷更是難以抑止了

台大也是一樣
記憶不斷不斷地被抹寫
說不上好或不好
只是感情上的修改
總不像建築工程那樣
敲敲打打,灌漿,撫平,完工


不可觸的,五月

好像,整個五月,都不曾留下關於你的文章
不過,我都還記得
即使我沒有藍色的,或者其他顏色的筆記本
但是記憶裡文字裡的輕微的幸福觸碰
都仍清晰如昨

當我在深沈夜色裡搭上車
那景色突然又讓我回想起了什麼
有人說夜裡的燈火總讓人想要與人分享
我看著窗外一幕幕熟悉的景色褪去
像無聲電影般
我並沒有蓋上外套

我依舊望向你的眼睛
那裡頭仍舊有當初的我的理由
我們還是彼此聊著一些細微的事 像那時一樣
只是分開了的我們就那麼分開了
短暫的交談,而後是很巨大的沉默
不過,還好,至少我們仍見過了、聊過了
你並沒有成為陌生人

關於記憶,似乎總在最初的時刻深刻
不可觸的五月
就這樣清晰在我自己的記憶
以及後來的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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